第 51 章 番外一：日常（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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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番外一：日常（4）
從周五晚上到周日晚上，游野放假了多久，單閑就多久沒從這個房間走出去。
他知道游野上網學了很多東西，但他不知道游野學了這麽多東西。
單閑在這兩日三晚裏，感覺自己的生活都變得簡單無比。
吃飯睡覺和被睡覺。
就連洗澡時，都在被睡覺。
游野點頭。
單閑跟他說過的話和事，他都記得。
單閑繼續：“有一個別校的同學，也是一起來集訓的，他就很討厭我。”
他無奈：“我都不知道我幹什麽了…還是我朋友告訴我的，他總是在我背後說我壞話，還故意踩到過我放在旁邊的筆盒。”
美術生集訓，都是在畫室裏畫畫，坐在凳子上，架著畫架，有時候顏料啊筆啊什麽的，就直接放在地上了。
要是打鬧時不註意，踩到也很正常，但故意的就不一樣了。
聽到這話，游野都皺起了眉：“他叫什麽？”他任由自己掛在游野的臂彎裏，還沒說什麽，游野的手臂又突然發力。
都沒等單閑反應過來，他整個人就直接被游野打橫抱起。
和常規的公主抱不太一樣，他的上半身是支起大半的，單閑也本能地勾住了游野的脖子，因為雙腿斜著掛在游野的臂彎裏，腰身又被游野攬著，這個姿勢直接讓他失去任何的主動權。
他從小到大，從有記憶開始，就沒被這樣抱過。
說不舒服也不是，就是……這個姿勢掌控他的感覺太明顯了。
單閑微微抿唇，就對上游野溫柔的眼眸。
游野低頭，因為他被拔高了很多，從視角上都是要垂眼去看游野了，所以游野很輕松地就將腦袋側過來，埋在了他的肩頸連接處，有點滿足地呢喃——
“好早就想這樣抱你。”
單閑不太懂他為什麽執著這個，但又隱隱能明白。
他一手摟著游野的脖子，另一只手覆在了游野的後腦勺，勉勉強強找回了一點點點點的主權：“你力氣真的好大。”
沒白鍛煉。單閑還沒說什麽，他手機又響起了電話。
他低頭看去，備註顯示著“鐘羽霏”。
單閑一楞。
這孩子平時基本不會打電話給他的。
單閑深呼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又聽游野晦澀不明地嘟囔了句：“剛剛也是她給你發消息。”
那就是有急事了。
單閑示意自己先接電話。
游野抿著唇，沒有說什麽。
單閑接了電話後，還沒開口，鐘羽霏的哭腔就在電話那頭炸開，她甚至有些語無倫次地崩潰：“哥！救命！！哥——幫幫我……秋秋、秋秋家裏發現了……他們、秋秋嗚嗚嗚嗚嗚——”
單閑眼皮子一跳，忙道：“你現在在哪？秋秋怎麽了？鐘羽霏，你要冷靜下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了，我才能幫你。”
鐘羽霏哭道：“秋秋、秋秋家裏發現了我們的事。他們…他們……我不知道，秋秋的朋友、她的閨蜜說，他們要把她送進戒同所……”
單閑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同時也是直接翻身下了沙發：“你現在在哪？在家嗎？鐘老師在家嗎？”
“我、我現在在家……我媽不在……”鐘羽霏忍不住哭：“哥，我要怎麽辦……”
單閑被游野扶了一下，也定了定心神：“你先打電話告訴鐘老師，這件事一定要有大人摻和進來才能解決…我現在回家，我待會打電話給我姐，你知道的，她是警察，那種地方不正規，他們有權利查辦，所以你先冷靜下來，等我和我姐去找你，好嗎？”
鐘羽霏哭得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頭，單閑知道她應該是聽進去了，所以掛了電話後，就跟陪著他的游野說：“游野，我一個朋友出了點事……”
“我跟你一起去。”游野攥住了他的手腕：“阿閑，你不要慌，我陪你一起。”
但是……
單閑還沒說出口，游野就堅定地看著他：“阿閑，我想和你一起。”
單閑輕呼出了口氣：“好。”
他想，他也是需要游野的。
他從沒遇上過這種事，雖然安排好了鐘羽霏，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但是游野的手溫暖而有力量，他在這一刻，因為年紀比單閑大，會無端給單閑一些心理支撐和安慰。
游野和單閑一塊兒上了車，周叔在聽見說要快點時，就直接踩著超速的線飛奔而去。
單閑坐在後座上，手都抖著，還是游野幫他找到了通訊錄裏存的何竹的號碼。
單閑把電話撥給何竹時，將情況簡單說明了一下。
因為沒有升擋板，所以在聽見“戒同所”時，周叔微頓，借著紅燈看了眼後視鏡。
看不太清游野是什麽神情，只知道他垂著眼，很專註地看著單閑。
……也是啊。
會因為只是相熟的鄰居這樣奔波著急的人，真的很動人。
“嗯。”游野實話實說：“想保護你。”
單閑微頓：“……你。”
他張了張嘴，聲音都不自覺地輕了許多：“剛出來時，想鍛煉也是因為這個？”
游野真的不是說情話：“嗯，不想自己連保護你的本事都沒有。”
單閑被他狠狠戳到，感覺自己的心臟就是一個氣球，游野簡單一句話就給戳爆，然後被游野輕易地就抓在手裏藏起來。
他摟著游野的手收緊了幾分，也有些鼻酸：“游野。”
游野仰頭看向他，單閑安慰引導了他那麽久，甚至在單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支撐了他這麽久，而現在，他終於可以安慰單閑了：“我沒事。”
他跟單閑說：“我覺得現在很好。”
真的很好。哪有什麽要不要的……
單閑的腦子裏完全就是混亂的，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麽辦。
游野對他的在意，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以為這些天游野能接受一個人、他不在的時候了，就代表他慢慢地從那個狀態中走出來了，但是……
單閑的聲音有幾分滯澀：“游野，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游野把懷裏的人抱得更緊，甚至恨不得能夠將人一口咬下吞進腹中，以至於他的語氣都帶著幾分狠戾：“你見了醫生，你跟醫生說好了，要讓我戒掉你，是嗎？”
單閑抿住了唇，拍撫游野脊背的手也停了下來。
的確是這樣，他沒有辦法辯解。
游野卻因此眼圈更紅。
他松開了單閑，雙手還抓著他的雙臂，那雙被好多人說瘆人的眼睛，濕漉漉的，就像是被拋棄了的大狗狗，無助地看著他，也化作了一把刀子，直直地紮進了單閑的心裏，將心頭的軟肉割下，鮮血淋漓。
游野的嗓音更加沈悶沙啞，他緊緊抓著手裏的人，卻又像是抓住了一把流沙，終究會從縫隙中溜走，他卻無力挽留。
“……你說的魔方，我拼好了。”
他哽咽著，像是一個小孩，拼命地在想辦法留下自己想要留下的人，幼稚又可笑，卻也悲哀到讓人心疼：“你說過你會給我獎勵的…我不要別的，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游野的眼淚滴在單閑的腿上，隔著褲子都浸沒到了他的皮膚裏，又涼又燙：“阿閑，你不用喜歡我，你可以不喜歡我，沒關系的，我不強求…你別離開我就行，我……”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麽挽留單閑了，他真的感覺到他的世界在崩塌，所以他整個人都在遏制不住地抖：“如果我沒有好起來，你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了？”
單閑一驚。
游野這句話直接將他從混亂中生生拉出來，他下意識地反握住游野的手臂：“游野，你冷靜一點。”
他現在還沒有好，這樣的念頭一旦紮根在了他的心裏，游野就會再次封閉自己。
“我沒有要離開你。”
單閑都有點急了：“你先別哭，你先冷靜點，你聽我說，深呼吸……”
游野的本能還在遵從單閑的話，他在單閑的引導下，勉強止住了眼淚。
單閑輕聲跟他說：“我沒有要離開你。”
游野低垂著頭，眸中神色不明：“可你出來跟朋友玩都沒有理我…你明明說過，如果不來找我會跟我說。”
單閑確實無法辯駁。
他望著游野，輕嘆了口氣，還沒說什麽，游野就用沙啞的嗓音問他：“我給你添麻煩了，是嗎？”
只要能夠得到單閑，只要單閑能夠停留在他懷裏，就是最好的結局。
對於游野來說，這就足夠了，無論中間經歷了多少苦難，無論是不是沒有那些可以更早……他都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是現在、未來。
再說就他以前那個臭脾氣，他自己回想起來也覺得不夠好。
他太沒禮貌也太自負。
游野回憶起來，都覺得自己是真的討人嫌。
更重要的是現在被單閑感染著慢慢學會了溫柔看待這個世界，游野想起從前那個毫無同理心的自己，都覺得那不像他了。
——雖然他現在的溫柔，也全是觀察單閑學會的。
就像從前的他即便看著小貓淋雨淋到快要死掉了，也無動於衷；但在單閑出現的那一刻，他看著單閑舉了那麽久的傘，他就開始去學著、模仿著單閑的善意。
游野自己都覺得，他仿佛一個怪物一樣，在學會如何愛人之前，絕對不能觸碰自己的愛人，不然會被他撕碎的。
所以就算那個時候認識了單閑，他那麽青澀又幼稚，明明長了張嘴卻不會說話，明明心也是肉做的，卻那麽冷硬。那樣的他，怎麽能對單閑好？怎麽學得會對單閑好？那時候的他，怎麽配得上他這麽好的阿閑。肯定會不知分寸，不知收斂，會在學會愛單閑前，先傷害到單閑。
他不正是因為知道他和單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單閑像是光一樣，他就似泥沼裏陰暗爬行的臭蟲，所以才一直遲疑著沒有去和單閑認識，想努力再學著改改自己糟糕的性格再出現麽。
現在看來……游野覺得還是現在的他更適合，哪怕是當年他努力試圖把自己變成的模樣，都沒有現在的他好。
雖然付出的代價有點大，但好在他用心和靈魂學會了如何愛人。
單閑有一瞬間有種他要提刀去找人家的錯覺，所以忙道：“都是小打小鬧的，也不算什麽，再說我後來聽說他高考落榜了，沒考上好學校，最後只能去大專。”
游野抿唇，他知道單閑不會跟他說了，所以他沒有再問他的名字，只是問：“他還做過別的什麽嗎？”
單閑沒說了：“也沒什麽了，都說了就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鬧，算不上什麽。”
單閑早熟，他見過人性最好的一面，他家的鄰裏大多都拉過他家一把，無親無故的，都是很好的人。
但他也見過人性最差的一面，他爸爸出事的時候，他們家想管親戚借錢撐一段日子，個個卻如避洪濤猛獸般，把他們當皮球踢，甚至占了他媽媽一盒子古錢幣的小姨更是說出了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裏去，找不到了的話。逢年過節難得一聚時，還明裏暗裏的陰陽怪氣…所以這種小動作在單閑眼裏，真算不上什麽。於是乎，第二天游野又主動提出了要再試試。
華隱換了個助理過來，因為是老板的兒子，助理雖然看上去是很淡然，但多少還是有一點點局促。
他跟游野打招呼，游野攥緊了單閑的手，慢而滯澀地應了聲。
有了突破點，接下來的一切就都很順利了。
單閑忍不住看著慢慢跟人說話，聽人說公司情況的游野，眸光是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柔和。
一旁的醫生看著，並不是很意外。
因為在單閑紅著眼睛跟他說游野以前很優秀的時候，他就猜到了。
晚上單閑還是要回家的，華隱送他回去，游野留了醫生，跟醫生去聊自己心中的疑惑：“我…我以為我會很排斥親密接觸。”
醫生知道他被逼著看了很多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而且在看那些東西的時候，往往還會伴隨著精神和身體上的淩辱，疼痛與言語的咒罵都是一同降臨的。
游野低垂著眼，他在單閑面前，和在別人面前，總是有點不一樣的。
在單閑面前的游野像是只大金毛，可愛又歡快，渾身都在發著光，但在別人面前，他總是會多一些鋒芒和冷戾，像是紮手的刺，讓人自然地就想要保持距離。
游野：“但他親了我，我沒有排斥，甚至想要更多的親密舉止。”
醫生：“……”
有時候，他感覺自己是拿著錢來吃狗糧的。
但他也覺得有幾分奇異：“你之前適應他的肢體接觸，就是牽手、觸碰這一類的，明明花了很長的時間。”
游野也是因為這個，在擔心困惑：“是。”
醫生若有所思，問了個其他的問題：“你現在還能回憶起來嗎？你高中的時候，有多看過別的男孩子嗎？”
游野毫不猶豫地就搖了頭：“沒有。”
他皺了下眉：“那些人都不值得我去看。”
醫生耐心道：“那你有看過別的女孩子嗎？”
游野：“沒有。看到他以前，我就沒有註意過別人。”
醫生稍頓：“追星、喜歡二次元或者小說人物，也沒有？”
游野搖頭：“沒有。”
他以前哪會去在意這些，他那個時候眼裏什麽都看不到。
“……”
醫生遲疑著，但又有幾分確定了。他輕聲：“游野，你有沒有想過，你其實不是同性戀。”
游野一怔。
醫生：“我之前聽你說在你進那個地方前，你看那一類的片就很排斥，甚至哪怕主角長得很好，你也覺得惡心，就感到很奇怪了。”
因為青少年時，人總會對“性”感到好奇。
“而且你並不會看同性題材的作品，如果你有點排斥真人，但是那種唯美類的小說、動漫，你也不感興趣。”
醫生輕聲：“我之前看過一些案例，雖然是極少數，但是確實有人的性取向是泛性戀。”
游野不明白：“什麽意思？”
游野也沒有追問，單閑又說：“所以啊，太在意別人喜不喜歡自己，會活得很累。因為有些人你就是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討厭你。”
他希望游野不要活在患得患失中，不要因為沒有安全感變成討好型人格。
“我不在意其他人……”
游野小聲：“我就是希望你能喜歡我，其他人我無所謂。”
單閑一楞。說是說要讓單閑在游野那兒的位置沒有那麽重要，但也沒有那麽急著去消抹。
單閑還是先照樣在每周來找游野玩一整天，只是游野那邊的治療先開始慢慢地由華隱和游滄浪配合。
游野急著想要早點好起來，所以也很配合，沒有說非得要單閑。
也就是這樣在十二月的時候，游野已經能自己出門了，就是僅限於小區內而已。
醫生他們在遠處觀察著，有人迎面碰見游野，跟游野打招呼，游野最多就是緊繃著冷淡地點一下頭，不會有什麽應激反應。
不過游野對小動物的接受能力更好。
小區裏有不少野貓，都很親人。
游野有一次自己出去時，有只肥肥的黑貓蹭了蹭他的褲腿，他就蹲下來，居然摸了摸那只黑貓，還捏了捏它腮幫子的肉。
——游野從不會主動親近單閑以外的人，他到現在除了因為治療能勉強接受華隱把手覆在他手上外，別的時候永遠都在和人保持距離。
所以醫生也在想游野現在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過應激到跟人動手、自虐什麽的情況了，要不要考慮讓他挑一只自己喜歡的寵物養養。
養寵物能夠更好地幫助游野出來。
如果游野喜歡的話。
游野聽過他的話後，走了幾秒神，輕聲說：“阿閑喜歡小貓。”
然後醫生就沈默了。
他明白游野的意思。
他摸那只貓，只是因為他知道單閑喜歡貓。
他在好奇單閑所喜歡的世界。
……這可真的。
醫生頭一回感覺職業生涯難如登天。
也是因此，第一次嘗試也開始了。
這周剛好因為期末要來了，他暫時沒有在工作室實習畫稿了，而是回了學校準備期末。
大四的期末是十二月底到一月初，放假比大一大二大三都要早。
游野知道單閑回學校了，也知道單閑最近在考試。
他還在網上通過羊花大學其他學美術的吐槽，知道了單閑他們的考試安排。
單閑他們考試安排並不緊密，基本上一天一門，時間很寬裕。
但是不來找他，他也能理解，畢竟考試，要奔波，很正常。
可他們的考試安排，公休日是不考的。
羊花大學的公休日在周四，這是單閑自己跟游野說過的。
所以游野盼了好久後，在周四給他發消息：【你們公休日來了，你來找我玩嗎？】
單閑才起來，還在洗漱，就收到了游野的消息。
他頓了頓，沒有回覆。
而那頭郭子鳴喊他：“單老板快點快點，要出門了！”
單閑收起手機，輕呼出口氣，無語地看向郭子鳴：“吃個飯而已你趕著投胎？”
“這可是聯誼！！！”
郭子鳴怒吼：“對面可是舞蹈系的靚女們！！！”
另一個室友捂著臉：“我真服了，為什麽你想找對象我們全宿舍都得陪你去，我跟我老婆解釋了好久，就差買個榴蓮給她跪下發誓了。”
他第一時間腦子是空白的。
因為單閑沒想到開導著開導著，游野就直接……
他一時啞語無言，又聽游野慢吞吞地補了句：“因為，我們是朋友。”
游野聲音更小了：“你是我交到的第一個好朋友，我不想有一天會被你討厭。”
他輕喃：“想跟你做一輩子的朋友。”
如果單閑不能接受他的愛意的話，那退而其次，他也願意的。
他不想單閑在他的生活裏消失，不想再回到那個陰暗如影般的位置，只能默默地看著單閑。
如果…如果單閑終究要娶妻生子的話，他也還是想參與他的人生。
他要親自確認單閑能幸福一輩子。
哪怕被游野哄著再擡了擡，然後落下，也最多就哄來了一次。
不過就是這樣也已經足夠。
游野就以這樣的次女執力困著人，托著單閑在海浪裏沈浮。
偏偏這麽過分了，單閑也沒生一點氣。
後來在浴室被困在墻壁和游野中間時，也還是他自己點了頭。
所以只能說小情侶們的日子真的好好^^
而往後的日子只會更加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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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周五晚上到周日晚上，游野放假了多久，單閑就多久沒從這個房間走出去。
他知道游野上網學了很多東西，但他不知道游野學了這麽多東西。
單閑在這兩日三晚裏，感覺自己的生活都變得簡單無比。
吃飯睡覺和被睡覺。
就連洗澡時，都在被睡覺。
游野點頭。
單閑跟他說過的話和事，他都記得。
單閑繼續：“有一個別校的同學，也是一起來集訓的，他就很討厭我。”
他無奈：“我都不知道我幹什麽了…還是我朋友告訴我的，他總是在我背後說我壞話，還故意踩到過我放在旁邊的筆盒。”
美術生集訓，都是在畫室裏畫畫，坐在凳子上，架著畫架，有時候顏料啊筆啊什麽的，就直接放在地上了。
要是打鬧時不註意，踩到也很正常，但故意的就不一樣了。
聽到這話，游野都皺起了眉：“他叫什麽？”他任由自己掛在游野的臂彎裏，還沒說什麽，游野的手臂又突然發力。
都沒等單閑反應過來，他整個人就直接被游野打橫抱起。
和常規的公主抱不太一樣，他的上半身是支起大半的，單閑也本能地勾住了游野的脖子，因為雙腿斜著掛在游野的臂彎裏，腰身又被游野攬著，這個姿勢直接讓他失去任何的主動權。
他從小到大，從有記憶開始，就沒被這樣抱過。
說不舒服也不是，就是……這個姿勢掌控他的感覺太明顯了。
單閑微微抿唇，就對上游野溫柔的眼眸。
游野低頭，因為他被拔高了很多，從視角上都是要垂眼去看游野了，所以游野很輕松地就將腦袋側過來，埋在了他的肩頸連接處，有點滿足地呢喃——
“好早就想這樣抱你。”
單閑不太懂他為什麽執著這個，但又隱隱能明白。
他一手摟著游野的脖子，另一只手覆在了游野的後腦勺，勉勉強強找回了一點點點點的主權：“你力氣真的好大。”
沒白鍛煉。單閑還沒說什麽，他手機又響起了電話。
他低頭看去，備註顯示著“鐘羽霏”。
單閑一楞。
這孩子平時基本不會打電話給他的。
單閑深呼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又聽游野晦澀不明地嘟囔了句：“剛剛也是她給你發消息。”
那就是有急事了。
單閑示意自己先接電話。
游野抿著唇，沒有說什麽。
單閑接了電話後，還沒開口，鐘羽霏的哭腔就在電話那頭炸開，她甚至有些語無倫次地崩潰：“哥！救命！！哥——幫幫我……秋秋、秋秋家裏發現了……他們、秋秋嗚嗚嗚嗚嗚——”
單閑眼皮子一跳，忙道：“你現在在哪？秋秋怎麽了？鐘羽霏，你要冷靜下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了，我才能幫你。”
鐘羽霏哭道：“秋秋、秋秋家裏發現了我們的事。他們…他們……我不知道，秋秋的朋友、她的閨蜜說，他們要把她送進戒同所……”
單閑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同時也是直接翻身下了沙發：“你現在在哪？在家嗎？鐘老師在家嗎？”
“我、我現在在家……我媽不在……”鐘羽霏忍不住哭：“哥，我要怎麽辦……”
單閑被游野扶了一下，也定了定心神：“你先打電話告訴鐘老師，這件事一定要有大人摻和進來才能解決…我現在回家，我待會打電話給我姐，你知道的，她是警察，那種地方不正規，他們有權利查辦，所以你先冷靜下來，等我和我姐去找你，好嗎？”
鐘羽霏哭得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頭，單閑知道她應該是聽進去了，所以掛了電話後，就跟陪著他的游野說：“游野，我一個朋友出了點事……”
“我跟你一起去。”游野攥住了他的手腕：“阿閑，你不要慌，我陪你一起。”
但是……
單閑還沒說出口，游野就堅定地看著他：“阿閑，我想和你一起。”
單閑輕呼出了口氣：“好。”
他想，他也是需要游野的。
他從沒遇上過這種事，雖然安排好了鐘羽霏，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但是游野的手溫暖而有力量，他在這一刻，因為年紀比單閑大，會無端給單閑一些心理支撐和安慰。
游野和單閑一塊兒上了車，周叔在聽見說要快點時，就直接踩著超速的線飛奔而去。
單閑坐在後座上，手都抖著，還是游野幫他找到了通訊錄裏存的何竹的號碼。
單閑把電話撥給何竹時，將情況簡單說明了一下。
因為沒有升擋板，所以在聽見“戒同所”時，周叔微頓，借著紅燈看了眼後視鏡。
看不太清游野是什麽神情，只知道他垂著眼，很專註地看著單閑。
……也是啊。
會因為只是相熟的鄰居這樣奔波著急的人，真的很動人。
“嗯。”游野實話實說：“想保護你。”
單閑微頓：“……你。”
他張了張嘴，聲音都不自覺地輕了許多：“剛出來時，想鍛煉也是因為這個？”
游野真的不是說情話：“嗯，不想自己連保護你的本事都沒有。”
單閑被他狠狠戳到，感覺自己的心臟就是一個氣球，游野簡單一句話就給戳爆，然後被游野輕易地就抓在手裏藏起來。
他摟著游野的手收緊了幾分，也有些鼻酸：“游野。”
游野仰頭看向他，單閑安慰引導了他那麽久，甚至在單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支撐了他這麽久，而現在，他終於可以安慰單閑了：“我沒事。”
他跟單閑說：“我覺得現在很好。”
真的很好。哪有什麽要不要的……
單閑的腦子裏完全就是混亂的，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麽辦。
游野對他的在意，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以為這些天游野能接受一個人、他不在的時候了，就代表他慢慢地從那個狀態中走出來了，但是……
單閑的聲音有幾分滯澀：“游野，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游野把懷裏的人抱得更緊，甚至恨不得能夠將人一口咬下吞進腹中，以至於他的語氣都帶著幾分狠戾：“你見了醫生，你跟醫生說好了，要讓我戒掉你，是嗎？”
單閑抿住了唇，拍撫游野脊背的手也停了下來。
的確是這樣，他沒有辦法辯解。
游野卻因此眼圈更紅。
他松開了單閑，雙手還抓著他的雙臂，那雙被好多人說瘆人的眼睛，濕漉漉的，就像是被拋棄了的大狗狗，無助地看著他，也化作了一把刀子，直直地紮進了單閑的心裏，將心頭的軟肉割下，鮮血淋漓。
游野的嗓音更加沈悶沙啞，他緊緊抓著手裏的人，卻又像是抓住了一把流沙，終究會從縫隙中溜走，他卻無力挽留。
“……你說的魔方，我拼好了。”
他哽咽著，像是一個小孩，拼命地在想辦法留下自己想要留下的人，幼稚又可笑，卻也悲哀到讓人心疼：“你說過你會給我獎勵的…我不要別的，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游野的眼淚滴在單閑的腿上，隔著褲子都浸沒到了他的皮膚裏，又涼又燙：“阿閑，你不用喜歡我，你可以不喜歡我，沒關系的，我不強求…你別離開我就行，我……”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麽挽留單閑了，他真的感覺到他的世界在崩塌，所以他整個人都在遏制不住地抖：“如果我沒有好起來，你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了？”
單閑一驚。
游野這句話直接將他從混亂中生生拉出來，他下意識地反握住游野的手臂：“游野，你冷靜一點。”
他現在還沒有好，這樣的念頭一旦紮根在了他的心裏，游野就會再次封閉自己。
“我沒有要離開你。”
單閑都有點急了：“你先別哭，你先冷靜點，你聽我說，深呼吸……”
游野的本能還在遵從單閑的話，他在單閑的引導下，勉強止住了眼淚。
單閑輕聲跟他說：“我沒有要離開你。”
游野低垂著頭，眸中神色不明：“可你出來跟朋友玩都沒有理我…你明明說過，如果不來找我會跟我說。”
單閑確實無法辯駁。
他望著游野，輕嘆了口氣，還沒說什麽，游野就用沙啞的嗓音問他：“我給你添麻煩了，是嗎？”
只要能夠得到單閑，只要單閑能夠停留在他懷裏，就是最好的結局。
對於游野來說，這就足夠了，無論中間經歷了多少苦難，無論是不是沒有那些可以更早……他都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是現在、未來。
再說就他以前那個臭脾氣，他自己回想起來也覺得不夠好。
他太沒禮貌也太自負。
游野回憶起來，都覺得自己是真的討人嫌。
更重要的是現在被單閑感染著慢慢學會了溫柔看待這個世界，游野想起從前那個毫無同理心的自己，都覺得那不像他了。
——雖然他現在的溫柔，也全是觀察單閑學會的。
就像從前的他即便看著小貓淋雨淋到快要死掉了，也無動於衷；但在單閑出現的那一刻，他看著單閑舉了那麽久的傘，他就開始去學著、模仿著單閑的善意。
游野自己都覺得，他仿佛一個怪物一樣，在學會如何愛人之前，絕對不能觸碰自己的愛人，不然會被他撕碎的。
所以就算那個時候認識了單閑，他那麽青澀又幼稚，明明長了張嘴卻不會說話，明明心也是肉做的，卻那麽冷硬。那樣的他，怎麽能對單閑好？怎麽學得會對單閑好？那時候的他，怎麽配得上他這麽好的阿閑。肯定會不知分寸，不知收斂，會在學會愛單閑前，先傷害到單閑。
他不正是因為知道他和單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單閑像是光一樣，他就似泥沼裏陰暗爬行的臭蟲，所以才一直遲疑著沒有去和單閑認識，想努力再學著改改自己糟糕的性格再出現麽。
現在看來……游野覺得還是現在的他更適合，哪怕是當年他努力試圖把自己變成的模樣，都沒有現在的他好。
雖然付出的代價有點大，但好在他用心和靈魂學會了如何愛人。
單閑有一瞬間有種他要提刀去找人家的錯覺，所以忙道：“都是小打小鬧的，也不算什麽，再說我後來聽說他高考落榜了，沒考上好學校，最後只能去大專。”
游野抿唇，他知道單閑不會跟他說了，所以他沒有再問他的名字，只是問：“他還做過別的什麽嗎？”
單閑沒說了：“也沒什麽了，都說了就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鬧，算不上什麽。”
單閑早熟，他見過人性最好的一面，他家的鄰裏大多都拉過他家一把，無親無故的，都是很好的人。
但他也見過人性最差的一面，他爸爸出事的時候，他們家想管親戚借錢撐一段日子，個個卻如避洪濤猛獸般，把他們當皮球踢，甚至占了他媽媽一盒子古錢幣的小姨更是說出了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裏去，找不到了的話。逢年過節難得一聚時，還明裏暗裏的陰陽怪氣…所以這種小動作在單閑眼裏，真算不上什麽。於是乎，第二天游野又主動提出了要再試試。
華隱換了個助理過來，因為是老板的兒子，助理雖然看上去是很淡然，但多少還是有一點點局促。
他跟游野打招呼，游野攥緊了單閑的手，慢而滯澀地應了聲。
有了突破點，接下來的一切就都很順利了。
單閑忍不住看著慢慢跟人說話，聽人說公司情況的游野，眸光是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柔和。
一旁的醫生看著，並不是很意外。
因為在單閑紅著眼睛跟他說游野以前很優秀的時候，他就猜到了。
晚上單閑還是要回家的，華隱送他回去，游野留了醫生，跟醫生去聊自己心中的疑惑：“我…我以為我會很排斥親密接觸。”
醫生知道他被逼著看了很多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而且在看那些東西的時候，往往還會伴隨著精神和身體上的淩辱，疼痛與言語的咒罵都是一同降臨的。
游野低垂著眼，他在單閑面前，和在別人面前，總是有點不一樣的。
在單閑面前的游野像是只大金毛，可愛又歡快，渾身都在發著光，但在別人面前，他總是會多一些鋒芒和冷戾，像是紮手的刺，讓人自然地就想要保持距離。
游野：“但他親了我，我沒有排斥，甚至想要更多的親密舉止。”
醫生：“……”
有時候，他感覺自己是拿著錢來吃狗糧的。
但他也覺得有幾分奇異：“你之前適應他的肢體接觸，就是牽手、觸碰這一類的，明明花了很長的時間。”
游野也是因為這個，在擔心困惑：“是。”
醫生若有所思，問了個其他的問題：“你現在還能回憶起來嗎？你高中的時候，有多看過別的男孩子嗎？”
游野毫不猶豫地就搖了頭：“沒有。”
他皺了下眉：“那些人都不值得我去看。”
醫生耐心道：“那你有看過別的女孩子嗎？”
游野：“沒有。看到他以前，我就沒有註意過別人。”
醫生稍頓：“追星、喜歡二次元或者小說人物，也沒有？”
游野搖頭：“沒有。”
他以前哪會去在意這些，他那個時候眼裏什麽都看不到。
“……”
醫生遲疑著，但又有幾分確定了。他輕聲：“游野，你有沒有想過，你其實不是同性戀。”
游野一怔。
醫生：“我之前聽你說在你進那個地方前，你看那一類的片就很排斥，甚至哪怕主角長得很好，你也覺得惡心，就感到很奇怪了。”
因為青少年時，人總會對“性”感到好奇。
“而且你並不會看同性題材的作品，如果你有點排斥真人，但是那種唯美類的小說、動漫，你也不感興趣。”
醫生輕聲：“我之前看過一些案例，雖然是極少數，但是確實有人的性取向是泛性戀。”
游野不明白：“什麽意思？”
游野也沒有追問，單閑又說：“所以啊，太在意別人喜不喜歡自己，會活得很累。因為有些人你就是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討厭你。”
他希望游野不要活在患得患失中，不要因為沒有安全感變成討好型人格。
“我不在意其他人……”
游野小聲：“我就是希望你能喜歡我，其他人我無所謂。”
單閑一楞。說是說要讓單閑在游野那兒的位置沒有那麽重要，但也沒有那麽急著去消抹。
單閑還是先照樣在每周來找游野玩一整天，只是游野那邊的治療先開始慢慢地由華隱和游滄浪配合。
游野急著想要早點好起來，所以也很配合，沒有說非得要單閑。
也就是這樣在十二月的時候，游野已經能自己出門了，就是僅限於小區內而已。
醫生他們在遠處觀察著，有人迎面碰見游野，跟游野打招呼，游野最多就是緊繃著冷淡地點一下頭，不會有什麽應激反應。
不過游野對小動物的接受能力更好。
小區裏有不少野貓，都很親人。
游野有一次自己出去時，有只肥肥的黑貓蹭了蹭他的褲腿，他就蹲下來，居然摸了摸那只黑貓，還捏了捏它腮幫子的肉。
——游野從不會主動親近單閑以外的人，他到現在除了因為治療能勉強接受華隱把手覆在他手上外，別的時候永遠都在和人保持距離。
所以醫生也在想游野現在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過應激到跟人動手、自虐什麽的情況了，要不要考慮讓他挑一只自己喜歡的寵物養養。
養寵物能夠更好地幫助游野出來。
如果游野喜歡的話。
游野聽過他的話後，走了幾秒神，輕聲說：“阿閑喜歡小貓。”
然後醫生就沈默了。
他明白游野的意思。
他摸那只貓，只是因為他知道單閑喜歡貓。
他在好奇單閑所喜歡的世界。
……這可真的。
醫生頭一回感覺職業生涯難如登天。
也是因此，第一次嘗試也開始了。
這周剛好因為期末要來了，他暫時沒有在工作室實習畫稿了，而是回了學校準備期末。
大四的期末是十二月底到一月初，放假比大一大二大三都要早。
游野知道單閑回學校了，也知道單閑最近在考試。
他還在網上通過羊花大學其他學美術的吐槽，知道了單閑他們的考試安排。
單閑他們考試安排並不緊密，基本上一天一門，時間很寬裕。
但是不來找他，他也能理解，畢竟考試，要奔波，很正常。
可他們的考試安排，公休日是不考的。
羊花大學的公休日在周四，這是單閑自己跟游野說過的。
所以游野盼了好久後，在周四給他發消息：【你們公休日來了，你來找我玩嗎？】
單閑才起來，還在洗漱，就收到了游野的消息。
他頓了頓，沒有回覆。
而那頭郭子鳴喊他：“單老板快點快點，要出門了！”
單閑收起手機，輕呼出口氣，無語地看向郭子鳴：“吃個飯而已你趕著投胎？”
“這可是聯誼！！！”
郭子鳴怒吼：“對面可是舞蹈系的靚女們！！！”
另一個室友捂著臉：“我真服了，為什麽你想找對象我們全宿舍都得陪你去，我跟我老婆解釋了好久，就差買個榴蓮給她跪下發誓了。”
他第一時間腦子是空白的。
因為單閑沒想到開導著開導著，游野就直接……
他一時啞語無言，又聽游野慢吞吞地補了句：“因為，我們是朋友。”
游野聲音更小了：“你是我交到的第一個好朋友，我不想有一天會被你討厭。”
他輕喃：“想跟你做一輩子的朋友。”
如果單閑不能接受他的愛意的話，那退而其次，他也願意的。
他不想單閑在他的生活裏消失，不想再回到那個陰暗如影般的位置，只能默默地看著單閑。
如果…如果單閑終究要娶妻生子的話，他也還是想參與他的人生。
他要親自確認單閑能幸福一輩子。
哪怕被游野哄著再擡了擡，然後落下，也最多就哄來了一次。
不過就是這樣也已經足夠。
游野就以這樣的次女執力困著人，托著單閑在海浪裏沈浮。
偏偏這麽過分了，單閑也沒生一點氣。
後來在浴室被困在墻壁和游野中間時，也還是他自己點了頭。
所以只能說小情侶們的日子真的好好^^
而往後的日子只會更加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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